院子里很早以前是有許多樹的,棗樹、梧桐樹、白楊樹……后來只剩下一棵核桃樹,現(xiàn)在核桃樹也沒了。
初夏的陽光明媚而熱烈,晃得人眼睛睜不開。瞇眼望過去,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只有些低矮的蔬菜苗。沒了綠意的遮掩,一時間坦蕩直白得讓人難以適應(yīng)。不用問,肯定是老媽的主意。她曾經(jīng)抱怨這棵樹夏天蚊蟲多、冬天落葉多、秋天果子不多,砍掉后她補(bǔ)栽了一棵小杏樹,那小杏樹一米來高,瘦小單薄的枝干上卻是密密麻麻結(jié)滿了青杏,彎彎的垂了下來?;钕褚粋€無精打采、背著沉重書包需要減負(fù)的小學(xué)生。老媽十分自豪地說小杏樹好,今年就可以在院子里摘杏吃。她認(rèn)為家里的所有東西,包括樹,是一定要有用處的,而這個用處歸根結(jié)底就是要能吃、好用。以此標(biāo)準(zhǔn),她把我們從河底撿來的奇特石頭扔了,把我在后院親手手繪的墻面封了,把院子?xùn)|南角的翠竹也砍了一棵又一棵。老媽有她的年代經(jīng)歷和牢固的觀念,我們也阻攔不住,想起唐代有位詩人寫了首《莫種樹》大意是院子里不要種樹,種了樹容易讓人傷春悲秋,倒是給砍樹提供了歷史理由。
記得這棵核桃樹是老爸當(dāng)年栽種的,長了幾年都不怎么結(jié)果,老爸用斧頭在樹干上砍了好多圈印跡,聽說這樣來年就能結(jié)果多一些。不知是什么科學(xué)道理,后來查了下類似于簡單的環(huán)剝技術(shù),也沒有什么用,好像是對頑皮而成績差的小孩兒的一種嚇唬和懲罰。我們姐弟幾個在樹上綁了秋千,掛了鳥籠,樹下放了搖搖椅。孩子們玩得正開心時,老媽總會回憶起我小時候被核桃樹上的毛蟲蟄得又蹦又叫的場景,還問我記不記得?以此提醒孩子們小心核桃樹上的蟲,但是從來沒有蟲掉下來蟄著誰。核桃結(jié)得多不多,我也從來不在意,在意的是一場春雨后枝頭嫩芽萌出的新綠,在意的是夏日傍晚,夕陽穿過枝葉,投下斑駁的光影。在意的是白天在樹下喝茶聽鳥鳴,夜晚在樹下?lián)u扇望繁星。
細(xì)膩者心向繁花,今年的三月,我在山腳下看到了一排排的老梨樹,繁花似雪,粗黑的枝上蓋著一樹白雪,在藍(lán)天的掩映下,讓人沉醉忘憂。我想,如果院子里有這么一棵老梨樹該多好呀,他和核桃樹在一起,陽光里兩兩相望。風(fēng)起時說說悄悄話,發(fā)而幽香,秀而繁蔭?!扒鷱酵ㄓ奶?,禪房花木深”小院中怎么能沒有樹呢?我試著改編了唐詩《莫種樹》為《要種樹》——“院中要種樹,種樹人少愁。樹下觀星月,樹上賞春秋?!?/p>
院子里沒了核桃樹,不是沒了一棵樹,是沒了一處陰涼,沒了綠樹蔭濃夏日長;是沒了一抹意象,沒了秋木瀟瀟向夕黃;是沒了一種陪伴,沒了獨(dú)坐樹下思年華的時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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